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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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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

戚明漆還是有點想吐。

厭看著他這副可憐模樣,摸了摸他的頭:“先進去再說吧。”

厭將人扛在肩上帶回城裏,眾人紛紛圍上來,都有些驚奇。戚明漆看著手無縛雞之力,甚至都不像是會騎馬的人,沒想到,竟然能只身闖入二萬人的包圍圈子,還毫發無損。

黎容從懷裏翻出兩片草藥葉子,讓坐在臺階上的戚明漆含著,過了好一會兒,那股因為顛簸帶來的惡心感,總算被壓了下去。

戚明漆咬著葉片,從懷裏翻出地圖,在地圖上指給他們看,自己過來的路線。

他仔細研究過地圖,又根據過去外出測繪的經驗判斷,盡可能選擇遠離主路的小道,不但可以避免遇到下南國軍隊,而且基本都是直線距離,大大縮短了路程。臨到接近天回山脈時,他在老遠的地方就發現了重甲的軍隊,猜想那可能就是下南國軍隊,便繞開他們,從只容一人通過的山間窄道進來了。

還得多虧他擁有豐富的野外經驗……這要換個人,估計不是迷路,就是被軍隊發現抓起來了。

啊,為什麽感覺人生經驗用在了什麽奇怪的地方呢。

厭蹲在戚明漆面前,總是忍不住想跟他挨挨蹭蹭,一邊笑著:“你好聰明。”

“聰明還會跑進來送死?”黎容給他倆都翻了個白眼,“雖然我非常敬佩你的膽識和勇氣,但是,最遲不過後天,我們可能都會死在這兒了。”

戚明漆點了點頭,示意自己清楚他們的處境,然後舉起地圖,比劃著讓厭看地圖上的玄南關。

他找到一根斷箭,在沙地上作畫,一邊比劃:去這裏,在這裏伏擊他們。

厭沒做任何表態,只是稍微收斂了笑意,沈默地看著戚明漆要“說”什麽。

戚明漆繼續比劃:我來的時候,觀察過他們的行軍速度,估計明天上午就會抵達這座城下,而且他們攜帶了很多攻城器械,前方是重甲鐵盾,後方是弓箭手,你們只有一千人,直接從正面包圍中突擊出去的可能性很小。

他又指向地圖:這一帶峽谷和山脈高低起伏有別,但地圖上只做大致描繪,因此路徑有一定的誤差,導致實際行軍會出現時間差。當你們出城,往東趕往玄南關,他們的探子肯定會發現動靜,這個時候對方的大部分軍隊都還沒有趕到,而距離玄南關最近的右翼軍隊,一定會率先趕到,在玄南關外圍堵你們。

戚明漆埋著頭,在沙地上又畫又寫的:峽谷外難以布陣,軍隊只能以人墻戰術重疊在谷口堵路,這個時候,就需要利用另外兩面軍隊未能及時抵達的時間差,你的一千人在峽谷中伏擊右翼軍隊,只要蓄力一擊,突出重圍,而此時另外兩面軍隊未到,右側空虛,就可以順利沖出去……

厭盯著沙地好一會兒,雖然沒有說話,臉上笑意卻擴大了幾分。當戚明漆擡頭望向他時,他就盯著戚明漆笑。

戚明漆被他笑得有點後背發毛,臉色漲紅幾分,比劃:你不信我?

不信……不信就算了!反正他都是男二,雖然不如男主命格強大,但也不太可能這麽快就下線。

說不定,厭肯定都已經想好對策了。戚明漆氣呼呼地想,他這麽擔心地大老遠跑過來,冒著送死的危險,人家根本都不需要他,他到底是哪根筋抽了!

“我當然相信你啊。”厭擺手,讓身邊士兵散開,將炸毛的小啞巴拖到自己面前來,伸手環抱著他,“我只是……很高興,你想的,居然跟我一樣,我真的很高興。”

戚明漆保持懷疑:真的?

“當然,不騙你。”厭笑道,“手下的人都在勸我盡早突圍,殊死一搏,但沒有一個人想過,要怎樣才能提高突圍的成功率,怎樣才能盡可能減少傷亡。”

他用手握著戚明漆的腰胯,額頭貼在他的腹部:“剛才看見你來……我真的好高興啊,你心裏有我,對吧?所以你才會冒著危險來找我……小七,你好聰明,我只是想到要在峽谷伏擊他們,卻沒想到地圖會有誤差,你是我的福星,是我的寶貝……”

哼……才不是為了他而來的,戚明漆在心裏撇嘴,只是擔心他死了,男神的政敵沒人收拾,所以才要來幫他一把。

誇他聰明倒還讓人蠻受用的。戚明漆美滋滋地想,算了,這次就不反駁了。

不過,這並不代表他忘了先前吵架的事,他可記仇著呢。戚明漆扭過臉,從厭懷裏掙脫出來,在沙地上寫:你不是讓我滾嗎?

厭眨了眨眼,片刻後,似乎回想起出來之前的事,很大聲地笑起來。

戚明漆磨著牙,很想跳上去,用手裏的斷箭抽他腦袋。

“還在生氣呢?”厭又湊到戚明漆面前來,“我讓南質子滾,不要你滾,是你自己先氣我的。”

戚明漆瞪他,用眼神指控:是你先發神經的!

厭摸著他的腦袋,順著發尾摸到後頸處:“我怎麽舍得讓你滾。小七就跟個小貓兒一樣,動不動就炸毛,甚至還要抓人咬人,天天跟我撒氣,但我還是很喜歡啊,因為,小貓就算發脾氣,也是很可愛的……”

戚明漆“啪”的一巴掌,將厭的手打掉。

他惡狠狠地剜了厭一眼,心道好惡心的形容。

被撓了一爪子,厭半點沒有生氣,反而被刺激得有些興奮起來,原本已經稍微恢覆漆黑的瞳孔,又一次染上暗紅色。

“你餓不餓?”他就跟每一個熱衷於逗貓的人類一樣,即便碰了壁,還要好聲好氣地繼續哄著,“我給你找點吃的。”

戚明漆肚子裏早就空了,但他並不覺得餓,大概是後半截路一直在犯惡心,連胃口都沒了。

他跟厭比劃著問:什麽時候出發?

“就現在吧。”厭扯過那件鬥篷,又將戚明漆裹起來,“現在……就是最好的時機,收拾一下,我們該出發去做準備了!”

他低下頭,用鼻尖碰了碰戚明漆露出來的臉側:“等到回去,我就要……”

後面的未盡之言被呼嘯的風雪吞沒,城樓上士兵們拿起武器,戰意高昂,振臂高呼回應厭的號召,一時間無數兵戈碰響發出脆鳴,世界變得萬般嘈雜,寒風如同刀割一般刮過皮膚,戚明漆猛地擡頭,只感覺到有如蝴蝶翩飛而過的觸感,在他臉上轉瞬即逝。

厭拿上面具,將手中長槍高高舉起:“走吧!我們該回家了!”

·

一千人馬剛一抵達玄南關外,就被南軍探子察覺,果真如戚明漆所料,不出半個時辰,南軍右翼就有了動作。

厭擔心戚明漆的馬跟不上戰馬速度,索性沒讓戚明漆自己騎馬,他將人抱在懷裏,跟自己同乘一匹馬,奔跑在軍隊最前方。

進入玄南關後,厭轉頭高聲吩咐黎雲:“你帶上所有黎姓兄弟,在外面觀察情況,如果他們過來了,就將人引進來。”

黎雲點頭,將手放在嘴邊,吹了一聲口哨。在他身後,所有戴著異形面具的士兵調轉了馬頭,跟著黎雲朝離開峽谷的方向奔去。

接下來,要怎麽伏擊敵人呢?戚明漆發現自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,這屬於軍事作戰範疇了,他並沒有半點經驗。

他擡起頭,從這樣的角度,只看得到厭被面具覆蓋的下巴。那是一張兵主蚩尤相的猙獰面具,有著青銅般的底色,整張臉以鮮亮飽滿的色彩,繪滿怪異、扭曲的線條,既像是某種巫祀的圖騰,又像是某種經文,雙眼處則點綴著兩顆血紅的寶石。

不知道厭在想什麽呢?會不會擔心他們能否成功突圍?還是在為即將可以見血而興奮?

戚明漆發現自己並沒有很擔心是否會死在這兒,到底是太過於信任作為重要男二的厭,不會就這麽輕易掛掉,還是因為他的懷抱太過於熾熱可靠呢?

又或許是那句不容置疑的宣言。真正的強大者,甚至不需要抱有希望,不需要懇求上天垂憐,無懼任何險境與苦難,他只要一路沖鋒,所過之處無人膽敢阻攔,他的宣告,就是將全部命運羈絆斬斷的鋒刃。

他說,我們該回家了,那就是一定會帶大家回去,回到北國的安馨家園中。

深入峽谷後,距離天回山脈也越來越近,厭逐漸放慢速度,待到身後士兵們跟著停下來後,他朝所有人發號施令:“最後方二百人,棄馬以盾牌作掩蔽,伏趴在地面,一百人以雪覆沒,其他人隨我往前行進,收聲斂氣,等我號令!”

話音剛落,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地動了起來。他們都是跟著厭征戰近十年的精兵,早已養出絕佳的默契,不管在什麽時候,都毫無條件完全信賴著他們的主將。

雖然厭不向上天祈求垂憐,但上天依然賜福於他,不多時,天空下起細細密密的雪,雪片在天地間翻滾,逐漸將峽谷深處的輕騎身影模糊了起來。

外面布置埋伏的動靜也逐漸平息下來,說明一切都準備妥當,只待獵物入網。戚明漆忍不住探頭出去看,按照他對南軍速度和距離的估算,右翼軍隊會在半個時辰內抵達谷口,那將會是一決生死的時機。

寒風灌入鼻腔有種令人窒息的冷,戚明漆剛咳嗽一聲,就被頭上一只手按回鬥篷裏,暖意從他臉側貼著的胸膛傳來,頓時驅散了所有寒冷。

雖然眼前一片漆黑,什麽都看不見,但厭的懷裏就好像一方與世隔絕的福地,在這裏,幾乎感受不到寒冷,甚至連時間流逝的快慢也變得無法判斷,只剩下了永恒,永恒的安然和寧靜。

突然間,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,緊接著,戚明漆感覺到地面傳來震動,震動中夾雜著無數雜亂的馬蹄聲和呼喝聲,那是數不清的騎兵正湧入玄南關。黎雲與數十名九黎族人奔向峽谷深處,臨到要接近士兵埋伏之處,所有人仿佛都心懷默契,從兩側靠近山崖之地繞路,與厭的隊伍匯合在一起。

幾乎就在他們剛一跨越的瞬間,後方騎兵前鋒便死死地咬著追了上來,厭大喝一聲:“刺——”

數百支長矛從雪地中齊刷刷地彈出,將敵人的必經之路變為布滿荊棘的死亡地域,那些看見埋伏的騎兵們根本來不及停下,最前方的人已經踩進埋伏,剛一踩到盾牌,就被長矛捅穿馬腹,甚至連人一起被刺中。無數雜亂的馬鳴哀嚎聲充斥著峽谷,戰馬上的士兵紛紛滾落在地上,滾燙的鮮血甚至內臟四下噴湧,將原本雪白的地染成鮮紅色。

而後方的騎兵在慣性沖力中來不及收勢,只能一個接一個地撲上來,到處都是人仰馬翻,戰馬和騎兵相互踩踏著,有的被同伴撞倒,有的被雪下的埋伏刺死,幾乎很快的,所有南軍都亂了陣腳。

鮮亮的血色和濃郁的血氣讓厭變得興奮到了極點,他狂傲地大笑著,揮舞長槍高聲喝道:“所有人,隨我沖鋒!”

戰馬載著厭和戚明漆飛馳出去,如同第一支離弦之箭,勢不可當地突進南軍人馬。厭舉起手中那把重達數十斤的長槍,將它如同標槍一般猛力投擲出去,令人驚撼的力道瞬間將前方四五名騎兵連成串地貫穿逼退,連帶著壓倒了他們身後一片士兵和戰馬。

那匹戰馬如同天神降世,閃電一般越過慌亂的南軍,馬蹄鐵掌落腳之處,幾乎踩爛那些茫然失措的士兵的腦袋,鮮血和腦漿在馬下噴濺,那些因砍殺噴出的鮮血也高高地飛揚起來,讓他們如同沐浴在鮮血之中。

戚明漆看不見這些,他將臉埋在厭懷裏,死死地摟住厭腰間,生怕被甩出去,耳邊只有無數淒厲的哀嚎和嘶吼聲,仿佛外面是地獄,厭帶著他在地獄火海中穿行,冤魂厲鬼拼命嚎叫著,要將他們拖住留下。

地面潛伏的士兵舉著盾牌躍起,擋開南軍騎兵,當他們的同伴從後方跟隨厭沖鋒路過時,每個人都伸出手,被同伴拉上馬,最後一個不落地全部上了馬。所有人都將馬刀或者長槍從旁側橫刺出去,當他們沿著厭開辟的道路往前時,利刃如同收割機,將兩側的敵人劃傷、斬斷。

厭驅使著戰馬來到被長槍貫穿的南軍面前,減慢速度,猛地從對方胸口中抽出長槍,鮮血如同泉湧噴出,他沐浴在鮮血中,展露出比任何一個地獄惡鬼更要邪惡的面容,將長槍指向下一個待宰的羔羊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戚明漆只知道載著他們的戰馬一直在往前奔跑,仿佛沒有任何阻礙,直到周圍的嘈雜平息下來,他忽然聽見頭上傳來厭的聲音:“小七,我們出來了。”

戚明漆扒著鬥篷探出頭,越過厭的肩膀往後看,看見他身後被呼嘯寒風吹得獵獵作響的披風,像是一面旗幟在雪白的天地間翻湧著,為身後千名將士們,指引歸家的方向。

最遠處的地方,鐵灰色的雲層聚集在天回山腰,仿佛都被染上一層血色,天際之下是看不見盡頭的重甲騎兵,追趕在他們身後,卻因為行軍速度遲緩,逐漸被甩開越來越遠的距離。

厭幾乎滿身都沾染著敵人的血,就連那張蚩尤相面具,亦是血跡斑駁。戚明漆和那雙鑲嵌著紅寶石的位置對視了片刻,他忽然湧起一陣沖動——想看一看面具下的臉。

手比腦子先一步做出了反應,戚明漆擡手,將面具掀開一半,露出厭蒼白而俊美的面容,他也在專註地盯著戚明漆,依然有種散不開的邪異氣質,卻溫柔地微笑起來。

當戚明漆還不知道接下來該要做什麽時,厭忽然收緊了摟著他腰間的手臂,讓他更加貼近自己,然後湊過去,很輕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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